《流放》
《流放》
※红茶会中心,黑桃梗米英向。
※片段灭文法。
※温馨治愈向。
阿尔弗雷德醒来的时候悄无声息,可是有人比他起得更早,他眯了眯双眼,终于在模糊的视线里找到了那个人。亚瑟正在自己的办公桌前,以足够小的动静整理着自己昨晚看剩下的文件。披着熹微的晨光,他细长的手指翻动着自己已经弄皱了的纸张。哦……或许耀没有说错,只要亚蒂在自己身边,自己的注意力永远不会在那些该死的纸片身上。
“醒了?”
亚瑟赤着脚踩上长毛的地毯,这就是为什么他永远吵不醒阿尔弗雷德的原因。他拢了拢身上披着的外衣,重新坐回阿尔弗雷德的床边——就像他每天早晨所做的那样。他蜷缩起双腿,在这个已经刺骨了的清晨将早安吻印在国王的脸颊上。
“你怎么起得越来越早了,亚蒂,明明耀难得地允许在冬天早晨多给我们可爱的十五分钟。”
阿尔弗雷德将他的皇后那有些冰凉的双脚窝握在自己温热的手掌中,紧紧贴在自己掌心,直到温柔的热度打破了一开始的隔阂,融化在他们俩之间。
“如果我能做好,我当然乐意多睡一会儿。”
“只是阿尔,我似乎有点吃力,你知道,我今早又把文件的顺序给弄混了。”
在厚重天鹅绒窗帘的缓慢摆动下,阿尔弗雷德看到层层的光影,明灭着映照在他的皇后脸上,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他眼角的细纹中。他有些无奈而疲惫的笑容还挂在嘴边,好看得一如多年以来阿尔弗雷德记忆中的亚瑟。
国王捧起他皇后的脸颊,温柔地亲吻着他弯起的嘴角,像是舍不得用一丝一毫的力气。
“嘿,有你的国王在,你不用做这些的。”
可是就是这么轻柔的亲吻,也足以让他的亚蒂被碰成碎片,再一次消失在清晨的梦境中。
阿尔弗雷德醒来的时候悄无声息,映入他模糊视线的是他凭空伸出的无力的手,可是只有他一个人知道,有什么东西从他的眼眶里轻易地决堤了。
他侧过头,自己的皇后还是那么尊贵好看,他安详地睡在自己身边,表情沉静得像是一切厄运都不曾发生。
“亚蒂,今天天气很棒,一定很暖和。黑桃国在寒冬里冷太久啦,真的不考虑起来看看吗?”
阿尔弗雷德终于不堪重负一般捂住眼睛,皇后恬静的睡容就像是在他的目光里撒下一把温柔的钢针。
“亚蒂,你醒一醒好吗,你的英雄……快受不了了啊。”
寂静的城堡里,没有人会听见国王小声沉闷的哭泣。
没有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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当成堆重叠的声音出现在自己脑海里,亚瑟几乎不能控制自己。他明白自己做了个无伤大雅的梦,可是仅凭这一句小心翼翼的悲叹,他就被捏住了心脏,陷入了不知名的泥潭。
那是他的国王吗。
……谁?
——————
亚瑟再一次被这种恼人的梦境害得迟到。
活见鬼。
烦躁地再次看了看表,他抱着课本加快了步伐。
从教室后门溜进去的时候,那个被称作魔鬼的教授正好转过身去写板书,这让他松了口气,赶紧在最后一排坐下。
“早上好,亚瑟。”
那个悄悄换了位置坐到他旁边的东方人小声地冲他打了招呼。
“早上好,耀,不过你看起来不太好?”
确实,他的乱糟糟的头发看起来只是随便扎了一下,脸上甚至还有一道圆珠笔的划痕。挑了挑眉毛,亚瑟心中的这个东方人从没以这种形象示过人。
“准确地说,还不错。不过你可能不会太好。”
“嗯?”
“刚刚教授在点名,我帮你答到了。”
“哦谢谢你……”
“别急着谢我,因为我没来得及帮你做完临时测验的卷子。”
“Damn it .......”
亚瑟低声咒骂了一句,翻开了今天的课本。
书页中间掉落的,是一张单薄的扑克纸牌。
今天的梦境馈赠吗。
亚瑟对此不以为然,因为自从他被那个梦扰得迟到开始,他的课本里每天都会出现一张纸牌。
黑桃5。
第五天了吗。
“柯克兰,既然你已经迟到了十分钟就麻烦认真听课!”
在教授的怒吼声中,亚瑟仓促地把牌夹进书页里,定了定神开始认真听课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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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别装傻了,国王陛下。”
朔风夹杂着被切割的雪花碎片,一下下拍打在巍峨的城墙上,拍打在灰硬坚固的砖石,打着旋最后堆积在无人问津的城砖角落。
阿尔弗雷德费力地抬起头,雪花几乎迷蒙了他的镜片,但他还是能看见离他不远处,王耀坐在高高的石墙上,他的头盔被他提在手里,所以凛冽的风几乎能吹乱他紧箍的发丝,吹乱他脸上的表情。
可是他就坐在阿尔弗雷德知道的地方,再尖锐的冬风也无法穿透他冷漠的盔甲。正如他几千年凝固的容貌,和对王国亘古沉默的守护。
“流言和愤怒不会像这些无法穿过城墙的,软弱的冬风。”
“他们是利刃,会在你的再一次隐瞒中忍无可忍,攻破你的城堡,杀死你的挚爱。”
“亚瑟是不是真正的皇后你我都清楚,耀。”
“可是他在衰老,他的记忆力在消失,人民认为他偷窃了后位受到了诅咒,开始惧怕他的魔法,哪怕他唯有这一点和以前一样。你比我更清楚,国王陛下。”
“你说得没错,没人比我更清楚。”
被风鼓噪的黑桃旗帜猎猎作响,王耀几乎要听不清年轻的国王在说什么,只能见到他比冬天更寒冷的蓝色眼睛,眼神温柔得像是盛满了滚烫的泪水。
“所以谁也没有我清楚,我的亚蒂只是太累了。”
半晌的沉默之后,王耀从高墙上一跃而下,一言不发地擦着阿尔弗雷德的肩膀走过。
“按照原计划进行。”
“万分感谢,我的骑士。”
“别对他说漏嘴就行。”
“放心,他不会记得的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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亚瑟再次从梦中惊醒的时候,冷汗几乎浸湿了单薄的睡衣,天还蒙白着示意现在连黎明都没到,可是他觉得自己像是睡了几个世纪。
糟糕的梦。
无论那个人在进行什么,那么沉痛的表情都不应该出现在他的脸上,亚瑟不明白这种莫名的认知和熟悉的既定感是从哪里钻出来的,但他就是这么自信地认定着。
紧揪着胸口皱巴巴的睡衣,亚瑟大口地呼出浑浊的空气,他奋力地想将施压在胸口的重量推得远一点,可是但凡是与那个模糊人影有关的任何片段,都是一根生锈的针。
苟且地,执着地钉固在发黄的记忆中。
像是骤然被电击了一样,亚瑟踉踉跄跄地跌下了床,喘着气撑着墙壁,他抬起头狼狈地凝视着窗前玻璃上自己的倒影。
那个倒影,有着与自己相同的,乱糟糟的金色头发,有着与自己相同的森绿色双眼,可是也有着自己没有的安静笑容。
亚瑟惨白着脸,僵硬地对着镜子勾了勾嘴角,可是他却只是安静地对着亚瑟笑着,无声地对亚瑟张合着口型,黑桃Q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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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嘶……”
阿尔弗雷德用手背擦过了自己淤青的嘴角,他的脸上布满灰尘和擦伤,鬼知道这是哪次魔法的功劳,亦或者说,是“惩罚”的结果。眼镜已经不知道摔到何处,然而眼前这两个模糊的人影不用对焦也能猜到身份。
大小王。
“黑桃国王。”
阿尔弗雷德咧开抽痛的嘴角,冲着来人的方向笑了笑,缓慢地单膝跪在了地上,哪怕他挺直到酸痛的脊梁不允许他这样做,反正他知道,耀已经成功了。
他用力地按压了一下自己的胸膛,现在他已经无法感知到亚瑟的存在了。他的皇后,现在一定安全得谁也找不到。
“前黑桃皇后已经被判处欺骗罪名,我们今天来将他带回裁判所。”
“我已经亲手流放了他的灵魂,驱逐到遥远未知的世界,现在留在宫殿内的只有他的一副驱壳而已。作为惩罚,我有权为我的皇后做主吧。还有,他不是前皇后,他是我的皇后。”
阿尔弗雷德一字一顿,丝毫不准备以沉默来反驳,哪怕口中流放二字,涩痛得像是吞咽着粗砺的石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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亚瑟不知道在窗前待了多久,直到天亮,直到黎明潮湿的晨露模糊了玻璃,模糊了人影,他猛然惊醒,胡乱抹了把脸,却发现脸颊上早已经是湿漉漉的一片。
该死,该死的这是什么?他慌忙地用手背擦拭着无名的泪水,可是却抵挡不住决堤的脆弱,他缓缓滑坐在地板上,终于捂着眼睛痛哭出声。
模糊的视线中,单薄的黑桃K飘落在他的脚下。
他终于想起自己的国王一次次在清晨痛苦地呜咽,抚摸着皇后冰冷的脸颊,低沉的哭声回荡在寂静的城堡。
他想起自己曾经日渐衰老,辩驳的话语被困在丑陋的容貌和疲惫的身躯中,成为了民众口中谎言最好的帮凶。
他想起王耀对自己施的魔法,骑士的脸庞坚毅而骄傲,似乎守护了什么比教条和秩序还要令人安心的东西。
他想起那日裁判所的大小王在他沉睡的躯体前,亲手处置了自己的国王。他的王,被困在只有他自己和一具沉睡尸体的城堡,被囚禁得超越了时间,被所有人遗忘。
“阿尔……”
那个被时间洪流冲刷得斑驳的名字,终于再次从他口中念出,亚瑟的手用力地握成拳,抵住颤抖的嘴唇。他明白,这一声呼唤,已经存在与时空交错的彼岸,永远永远也无法传到他的耳中。
一个人的流放,为什么成全了两只囚鸟的遗忘和谎言。
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,我的王。
我祈求你,不要流放我一人。
我愿意陪您埋葬在没有人的国度。
……亚蒂,你记起我了吗?
……阿尔?
遥远和冗长的时空另一端,孤独的国王揉了揉通红的眼角,他滚烫的掌心里,皇后冰冷的指尖动了动,最终费力地握住了那只等待了无数岁月的手。
【黑桃国王,你的惩罚就是,守着你的城堡和你只能在梦中相见的,僵硬的爱人,直到被流放的皇后拾回他的记忆,他的灵魂,才会穿越过时空的洪流,回到你的身边。 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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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骑士,那么你的惩罚是,剥去骑士的位置,剥夺守护的能力。你的容貌会变得衰老,牙齿会松动,身躯会佝偻,你会经历无数次的生老病死,苦痛哀愁。就像是被钉在末日那天的庞贝,永远被滚烫岩浆折磨得没有尽头。】
王耀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,从堆满试卷和复习资料的凌乱书桌旁直起身,窗外又一个明天已经从模糊了界限的地平线上出现,他亘古不变的表情终于破裂,在金色的微光里笑得格外洒脱。
“求之不得。”
END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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